在迪拜举行的2025币安区块链周上，币安创始人CZ（赵长鹏）接受了一场深度群访。
就加密行业的核心挑战、币安的发展历史、以及个人对成功与人生的思考分享了独特见解。
从支付难题到监管演变，从新兴市场机遇到公益教育实践，CZ以坦诚而前瞻的视角，回应了行业内外关注的诸多议题。
比特币白皮书最初就将其定义为“电子现金系统”，尽管多年来涌现了大量加密支付项目，但我们依然未能完全实现这个目标。
市场上已有 Binance Pay、BitPay 等尝试，但始终面临类似“鸡生蛋、蛋生鸡”的循环困境。首要挑战是价格波动，比特币与大多数加密资产波动性过强。
虽然稳定币提供了一种折衷方案，但我们理想的状态是用户能直接用密码货币完成支付。现实中，由于种种因素，加密支付在线下场景仍未普及。
一个可行的路径是将加密支付接入传统支付系统，例如 Binance Card。这类产品受欢迎的原因很直观：用户刷卡时，商家收到的是法币，而用户实际使用的是密码货币。从加密资产到法币的转换过程流畅且无感。
遗憾的是，在拜登政府强化监管期间，我们多数的 Binance Card 业务被迫暂停。
总体而言，尽管技术路线多样，但“支付”依然是加密行业最关键的未解难题之一。
答：预测未来从来都不容易。创立币安时，我设定的三年目标是进入全球交易所前十，结果五个月后我们就成为了第一。
早期我们曾考虑设立实体办公室，但很快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最佳路径，于是转向尝试打造一种“去中心化公司”模式，不设总部、没有固定办公地点。
后来我们得知这种结构会让监督管理的机构难以应对，因为他们要明确的公司注册地与管辖主体。这促使我们再次调整方向。
整个过程中，外部力量不断推动我们前进，也常常迫使我们转型。如今我们认识到，中心化交易所必须是完全受监管的实体，拥有明确的总部与办公地；与此同时，链上解决方案也日益普及。
答：这样的一个问题范围很广，但我认为最关键的特质是“产品导向”——那些真正专注于打造产品、理解客户的真实需求、并做出人们真正愿意使用的工具的创始人，才能持续留在场上。
今天我们可能处于牛市，但熊市一定会来，而后又会迎来新的牛市，如此循环。各国监管态度也呈现周期性摆动，时而支持，时而压制。
简言之，真正成功的，将是那些脚踏实地做产品、聚焦用户、并决心在这一领域长期深耕的创业者。
答：能许一个愿已经很满足了。说实话，我并没有太多个人愿望。人生之所以有趣，恰恰在于它的不确定性。
就像玩游戏，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必胜，反而失去了乐趣。真正让游戏有意义的，是其中需要你努力应对、谨慎决策、团队协作才能完成的部分。人生的挑战本身，就是乐趣的来源。
我唯一真正期盼的是：每个人都健康。健康是最重要的，即便保持良好习惯，也无法完全掌控。除此之外，我认为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精彩。
我也相信，正因为生命有限，我们才更懂得珍惜。若能永生，时间反而失去意义，生命也不会显得这么宝贵。
只有在可能失去时，你才会真正理解一件事物的价值。所以我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，已经感觉自己非常幸运。
我唯一的祈求是：不要让我长期陷于厄运之中。除此之外，我对现有的一切深感满足。
答：首先，我认为数字资产金库这一模式在逻辑上是成立的。它让传统企业，尤其是那些在制度上无法直接配置大量加密资产的公司，能够间接参与加密市场。
许多公司的财务官被允许用企业资金购买股票，却没有机制购买代币，DAT 正好填补了这一需求。
不过，DAT 的具体实践形式多样。由于 MicroStrategy 取得了显著成功，许多企业试图复制其模式。
但一家网络公司的成功，并不代表所有公司都具备同等管理能力。不同 DAT 的收费结构差异也很大，我个人更倾向低费率、结构相对比较简单的模式。
MicroStrategy 的做法非常直接：买入并持有比特币。而 BNB 金库如果合理运用 Launchpad、Launchpool、空投等工具，可能获得相当可观的收益，这对传统金融市场来说是非常高的回报水平。
也有些 DAT 试图做得“更复杂”或“更有附加值”，例如将企业资金的 10% 投向多种加密资产。
这实际上已演变为另一种业务模式，要专业的资产管理能力，不同投资组合对应完全不同的风险结构，其风险高低完全取决于管理团队的专业水平。
整个行业存在很大差异。DAT 绝非无风险，其风险较高，且极度依赖管理团队、治理结构与投资理念。
但从根本上说，一家上市公司配置头部加密资产并长期持有，从其升值中获益，是完全合理的。仅是这样简单的“买入并持有”策略，就能创造巨大价值。
长期持有比特币是历史上表现最佳的策略之一。它过去 10 至 15 年的回报，超过了 99% 的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，也跑赢了绝大多数投资策略。
因此，哪怕一家上市公司只执行最简单的“买入并持有”，长期也能产生显著价值。模式本身可行，重点是执行与管理。
当然，当一个叙事过热时，容易引发盲目跟风。大量 DAT 涌现导致市场拥挤，其中一些会失败、被淘汰。
答：首先，我与特朗普家族没有一点私人商业往来。但我很谢谢这次的总统赦免，它让我和团队能在全世界内更自由地开展业务，包括在美国。
对我们而言，美国现在反而像是一个“新兴市场”。在前一届政府的监管压力下，过去几年我们尽可能撤离美国：不服务美国用户、不在美投资，全面收缩业务。
Binance US 虽然仍在运营，但规模已非常有限。2023 年被 SEC 起诉当天，它还有约 35% 的市场占有率，如今几乎趋近于零。
当时银行通道关闭，州牌照也受限制。但现在，据我了解，美国市场已全面重新开放。
美国本身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市场，在科技、AI 等领域人才领先，但在区块链领域，最大的公司目前反而不在美国。
许多美国投资者，尤其是机构投资的人，目前缺乏接触 BNB 生态的渠道，我们也希望改变这一点。一切都在向更开放的方向发展。
我也完全打算支持美国加密行业的成长，包括投资、扶持创业团队，以及吸引更多项目加入 BNB Chain 生态。
答：对我来说，这并没那么困难。我知道币安，无论是平台还是生态，实实在在地帮助了全球数亿人，尤其是那些原本缺乏金融服务的偏远地区用户。
虽然主流媒体上有很多负面报道与指责，但我也收到大量感谢信。出庭时，我总共收到了约 230 封支持信。
阅读那些信件时，我几乎落泪，因为我们真的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，而那只是被帮助者中极小的一部分。所以舆论永远有两面。
第一类是主流媒体，他们常常渲染反加密叙事，例如“密码货币很危险”“比特币用于非法交易”等。这些声音多来自对新技术感到恐惧的传统机构。
在美国，虽然我不参与政治，但像 Elizabeth Warren 等一些人士持续攻击加密行业。我不确定原因，因为大多数美国人实际支持加密。这是第一类。
第二类是交易亏损者。赚钱时一切安好，亏损时便想归咎于他人。我能理解他们的沮丧，但投资本就需自己承担风险。没有一点交易所能保证你永远盈利。
无论是股票、创业还是其他投资，都有风险；不投资也是一种风险——可能永远无法积累财富。人生充满权衡。
理解这些基本逻辑后，心态会轻松很多。我个人经历了许多，包括监禁。但我知道，没有用户受到伤害，没有欺诈，没有不当行为。
我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了全部后果。因此我能心安理得，因为我清楚自己确实帮助了很多人。
时间久了，你会学会自动过滤无意义的噪音。但我会认真看待“建设性的负面反馈”，比如有人指出产品可改进之处、建议合作方向或功能不足。这些能让我们提升。
答：我认为这是一个渐进过程。所谓“主流普及”，就是让传统金融用户也能自然使用加密技术。而第一步必须是监管清晰。全球许多国家的监管框架仍不够明确。
我本人正与十多个国家合作，团队协助当地政府，包括肯尼亚、巴基斯坦、泰国等，审阅法规，甚至举办工作坊，向监管者解释交易所运作方式、加密技术原理及行业机制。
我目前担任多个国家的顾问。然而，真正拥有清晰且具前瞻性监管的国家仍是少数。美国现在开始走在前列，这是好迹象，但为时尚早。
特朗普上任才一年，《Genius Act》已通过，《Clarity Act》仍在推进。监管的首版往往不完美，需要一些时间迭代。
监管建立后，银行也需开始与加密业务合作。加密不是魔法，只是一种新技术。要实现规模化普及，必须与现有金融体系融合。
还有许多实际问题待解：企业应如何持有加密资产？跨国税务怎么样处理？财报中如何呈现加密资产？审计公司该如何审计？这些都需要标准化，虽不特别困难，但需时间协调。
目前，加密原生的金融理财产品也严重不足。整个行业规模约 3–4 万亿美元，但长期看，它应达到 300–400 万亿美元的级别。我们仍处早期。支付要成熟，更多金融理财产品也需被构建。
任何新技术走向主流都需要一些时间。1995 年，人们就幻想视频会议和 VR 会议，但至今 VR 会议仍未普及，视频通话仍有“听得到吗？看到吗？”的问题。技术成熟往往以数十年计。
答：我认为发展中国家反而蕴藏更多机遇。首先，许多地区缺乏成熟的金融基础设施。例如一些非洲国家，银行账户普及率不足 11%，但智能手机普及速度极快，已达 50%、60% 甚至 70%。
这创造了完美环境：人们只需下载一个 App，就能立即获得金融服务。在许多地方，甚至连基础支付网络都不存在。
我曾收到一封信，写信人称在 2017 年，缴纳一次账单需花费三天时间，从村庄步行至另一个城镇。使用密码货币后，仅需三分钟。
这样他每月节省出三天时间。而且他开始接触新的资产类别，即使只投入少量资金。最初投入 50 美元，后来变为 300 美元，再增至 1000 美元。
对贫困国家的人来说，几百美元就是巨大改善。他的生活因此发生实质变化，那封信令我非常感动。
在许多发展中国家，本国货币不稳定，通胀甚至恶性通胀频发。比特币与稳定币为他们提供了对冲工具。
有些国家甚至没有本国货币，只可以使用美元。而当美联储实施量化宽松时，这些国家并不会获得新增货币，只会被动承受稀释效应。因此对这些地区而言，密码货币可能是更优选择。
发展中国家另一特点是人口年轻。年轻人天然易于接受加密技术。例如我持续合作的巴基斯坦，平均岁数仅 25 岁。
人口年轻、思想开放，对加密兴趣浓厚。现在当地政府也逐渐意识到“人民的需求就是方向”。
因此最终取决于国家领导层。如果领导者足够开放、愿意为国家寻找最佳路径，我十分鼓励他们拥抱加密技术。我们也非常乐意提供帮助。
答：首先，我认为财富不是用来囤积，而是推动有意义的工具。它让我们也可以促进真正有价值的事业。
目前我主要投入的公益方向是教育。不过说实话，我个人直接投入的金额还不算多，支持 Giggle Academy 六十人团队，大约花费一两百万美元。
后来社区捐赠的 1100 万美元并非我的资金，将全部用于教育平台本身。只要你在做真正有价值的事，筹资并不困难。
至于我个人财富，我仍在探索如何更有效地运用。领导币安时，我们拥有完整的慈善团队，我可以依赖他们。
现在我没这个团队，因此正考虑重建，规模不必很大，或许一两人专门研究不同公益方向即可。
我遇到许多有意思的人。例如昨天见到 Bill McGlashan，他曾是知名 VC 高管，也因一起特殊案件入狱（比我早十年）。
我在自己经历那段时期认识了他。现在他从事一个社会项目，研究新型土壤微生物群。由于化肥与过度耕作，全球许多土壤已失去养分，他的项目旨在恢复土壤健康。
这类项目正是我目前关注的方向。我曾说过不会涉足气候相关公益，但土壤项目实际上与气候紧密关联。土壤恢复后能吸收约 30% 的低层大气碳排放。
另外，我也长期私下捐助一家名为 Prison Professors 的机构，他们专注于监狱教育与服刑人员支持。我通过另一家机构匿名捐助，他们帮助美国、泰国等地的孤儿。
我希望未来所有捐款都能完全上链、通过加密方式来进行，以实现流程完全透明、可追溯至最终受益人。
但现实难点是：许多最终受益人不会使用加密钱包。若强制要求加密收款，可触达人群将大幅缩小。因此就需要平衡。
现阶段，我正尝试与不同公益机构合作，观察哪些效率高、哪些真正产生影响力，再决定长期支持哪些方向。
答：我认为最终人们会自然而然地使用 Web3。在那个未来，我们不应再谈论“加密”或“Web3”这些术语。
讨论加密就像讨论 TCP/IP，它只是底层协议；讨论区块链就像讨论网络基础结构。普通用户根本不应感知这些技术存在。
人们只会说：“我要付款给某人”“我要发送某物”“我要购买东西”。就像今天我们说“我去 Google 一下”，品牌动词化，技术本身被完全隐藏。
理想状态下，用户无需理解 TPS、手续费、Gas，也不应有“地址”这种概念。只需输入对方姓名就可以完成支付。
但目前技术与行业整体尚未发展到这一步。我们应该打造更优、更易用的产品，这不一定由 Binance 独自完成，而是由多应用、多产品共同构建的生态。
最终我认为生态会出现一定的集聚效应。今天你要搜索信息，通常使用 Google，尽管 AI 正在挑战它，但网络效应常催生主导平台。我相信 Web3 未来也会出现类似格局。
答：我认为这是非常自然的演进。何一本来就是联合创始人，她极具战略眼光，也异常勤奋。
她与社区联系紧密，无论是在 Twitter 还是中文社会化媒体，她都极为活跃，既懂用户又懂产品，且思考富有战略性。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勤奋、最有韧性的人之一。
她在公司内始终拥有重要影响力，现在的头衔只是将她原本承担的角色正式化。我相信她会继续表现出色。目前反馈普遍积极。
西方市场可能对她不太熟悉，但亚洲用户非常了解她。即使我收到的西方反馈也很正面，我认为她将在这一角色中展现卓越领导力。
她比我年轻九岁，这其实很自然。我在 40 岁左右成为 CEO，而她正处在此阶段。对她而言，承担更大领导责任是顺理成章的路径。尽管现在头衔正式化，但她早已在非正式地履行这些职责。
她与 Richard 的能力高度互补。Richard 在监管领域背景更强，英语也更流利。她的英语确实仍是局限——尽管在持续进步。你听她讲话会发现一些语法错误，但她能准确传达信息。而且她的学习能力极强，这些都是非常难得的特质。
对我个人而言，当我卸任币安 CEO 时，我确实流泪了。撰写那篇公告博客时，西雅图时间是凌晨四点，我边写边哭。我花了一些时间调整。但后来我突然意识到：生活原来可以如此轻松。
在美国那近一年时间里，我许多事无法做，于是去滑雪、风筝冲浪。后来我回到公司，看到一切运转良好，反而感到释然。我认识到，我不必回归日常管理。
现在我更专注于生态建设，包括 BNB Chain 生态项目、协助不同创业者，也与 Nina 更频繁地合作。这其实是我第一次与她线下见面，就在刚才的第一分钟，尽管我们线上经常沟通。
我们通过 YZi Labs、Giggle Academy 等项目帮助创始人。我也协助不同国家制定加密监管框架，算是从“监管侧”思考行业未来，这很有意思。
对我而言，退出币安的日常管理反而是好事，这有助于 BNB Chain 及整个生态成长。我现在的工作让我很享受。
币安团队已经很强大，而且一个人不应在同一职位停留过久，适当的交接与更新对组织有益，也为下一代领导者创造机会。
答：我认为每天学习一点新东西对成功至关重要。学校教授的多是阅读、写作、基础逻辑、一些数学，而我们真正记住的也就是这些。
学校不会教你创业、谈判、领导力、财务素养，也不会教你初创公司如何运作。这些人生中最重要的技能，都要自己去学习。
如果你是医生或律师等专业技术人员，你会大量应用学校所学。但对大多数人，尤其是创业者，必须持续自学，并向用户学习。
你需要保持开放心态。每天学习一点，可以有效的预防思维僵化，也能让你持续发现新机会。
另一个很重要的习惯是：努力工作，同时保持健康。创业不仅是脑力劳动，更是体力劳动，你必须拥有强健的身体。
你需要培养良好习惯：承受压力、睡眠充足、饮食健康、规律运动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。
CZ的分享不仅勾勒出加密行业的发展脉络，也展现了一位创业者的成长轨迹与人生哲学。
无论是对于“支付”这一核心场景的持续探索，还是他对健康、学习与心态的朴素信仰，都透露出一种长期主义的思考方式。
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，他的思考或许能为咱们提供一份难得的行业镜鉴与人生参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