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各国新闻媒介称之为“地球高峰会议”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,是一次全球性的空前盛会。这次大会就其参加国之多,代表人数之众,级别之高,与会国家元首及政府首脑之全,在国际会议的历史上能够说是独一无二的。这说明,环境与发展问题确实成了世界各国共同关心的重要问题。另一方面也说明,各国都有一种就世界上的重大问题坐在一起共同对话的愿望。应该说,这在国际事务中是一种难得的机会。
出席这次大会的共有183个国家的政府代表团,这比联合国当前会员的总数178个还多。事实上有些联合国的会员如阿尔巴尼亚、柬埔寨等并未出席会议,而有些非联合国成员国倒出席了会议。有些几乎从不出席什么国际会议的小国如摩纳哥、列支敦士登、库克岛、不丹等,这次也派高级代表出席了会议。总之,这么多国家同时派代表团出席一个国际会议是前所未有的。出席这次大会的还有70个国际组织,主要是联合国所属机构和政府间组织的负责人和代表。
目前尚未得到参加会议的总人数,但从各国代表团的规模可以估计出会议的大致人数。大代表团如德国135人,日本110人;中代表团如中国、印度、马来西亚50—70人,中国代表团正式成员为61人;小代表团10来个人,瑙鲁全国总人口仅7000多人,也派了4人的高级代表团与会。因此,估计出席大会的正式代表总数约在5000—8000之间。此外,许多代表团还带有工作人员,由于有首脑参加,有的随行人员和工作人员还不少。
巴西政府为这次会议专门修建了一个国际会议中心,距里约热内卢市40多公里,整个会议中心占地60万平方米,设有一个主会场,只能容纳近2000人,另有8个分会场。各国代表团和国际组织都有办公室。除此以外还有新闻中心、餐厅、商店、银行、邮电所等多种设施。全部会议都在这个中心进行。
会议分三个阶段进行,第一阶段6月1—2日为高官会议,实际是大会的预备会,主要讨论会议的安排和程序。从3日开始为部长级别的会议,直到14日,其中12—13日为首脑会议。部长会议期间,主会场上近200名各国代表团团长和国际组织负责人发言。大会还组织了不少专题讨论会。每个专题讨论会上,邀请几位专家或知名人士作专题发言。我国的黄华和曲格平等都应邀作了专题发言。所有专题讨论会都在分会场进行。会议还组织讨论了“甘一世纪议程”。这是一个长达600多页的文件,它是一个环境与发展方面的行动纲领。这份文件经两年筹备会议讨论尚且还没有取得一致意见,许多问题留待这次分章、分节讨论。其它要讨论的文件还有“森林问题的原则声明”等。这些都在分会场进行。文件讨论很激烈,还开了不少夜会。
而在会场外面,宽敞的走廊和过道上,人群川流不息,熙熙攘攘,休息厅里和办公室里也到处是人。可见大部分代表并没有坐在会里,而是在进行各种各样的会外活动。过道上有几台电视屏幕,随时转播着主会场的实况。
与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并行的,在里约热内卢还举办了一个“环球论坛”,实际是一个非政府组织即民间性质的会议,主题也是环境与发展,有6000多个非政府组织、15000多人参加。会场设在市内海边一个狭长的弗来明各公园里,活动在许多大大小小的帐蓬内和树荫下进行,有讲座、讨论、报告、咨询、展览、表演、义卖等等,名目繁多,方式多样,十分松散。公园里到处是海报、大字报、小字报、大标语,人群摩肩接踵,象一个大展览会或庙会。参加活动的除非政府组织代表外,还有知名人士、学者、影星、球王、宗教界人士、土著人、学生等等,应有尽有,热闹非凡。两个会在同一个城市举行,虽相距几十公里,但互有交往和影响。这个非政府组织的论坛更加大了环境与发展大会的声势。
这样一次空前的世界盛会,自然变成全球各国新闻媒介注视的中心,这就引来了8000名各国记者。他们抢镜头、争时间,到处采访,各显身手,更加渲染了会议的气氛,同时也成了这次会议的警卫人员重点看守、拦阻的对象。
这次会议的主题是环境与发展。环境与发展本身是两个重大而又互相紧密关联的问题。代表在大会发言中,为了阐述这两个问题又涉及许多其它问题。这包括生态、资源、气候、生产和消费方式、贫困、人口等等。可以说,这是一次多议题的大会。
大会提出,要提高全球每个人的生活水平和素质,必须实现“可持续的发展”。这是两年筹备会议以来共同强调的一个概念。所谓可持续发展,用中国话来说,就是要长期发展,要有后劲。这就要保持生态系统的平衡、生命支持系统的活力,而使经济稳定发展,以使全球人类生活水平和素质慢慢地提高。然而,许多发言指出,当今世界是处在一种极不平衡的状态。贫富两极分化,生态系统和生命支持系统遭到破坏,环境在恶化,人口在剧增,经济秩序被扭曲,发展不稳定、失业、饥荒、种族斗争造成了社会的不安定,人类正受到这种不平衡的威胁。
就发达国家而言,在其发展的过程中,大量使用石化燃料、煤、石油、天然气等,造成了污染,排放了大量的温室气体,形成了人为的气候变暖和臭氧层的耗损,同时还制造了大量的垃圾。在大气层中,新增温室气体的75%是由占世界人口25%的发达国家排放的。由于科学技术的进步,他们能够更加容易和大量地开发、利用地球上的各种资源,还可通过当今世界上不正常的经济秩序,从发展中国家廉价获取各种资源。许多代表在发言中都批评了发达国家这种生产、消费,特别是过度消费和极其浪费的生活方式。有的发言指出:“世界上20%的人口消耗了2/3的金属和3/4的能源”是极不合理的。还有人指出:“发达国家生一个孩子平均要消耗发展中国家一个孩子的20—30倍的资源”。有一位代表在大会发言中指出:“有一个人口占世界人口5%的国家,每年消耗世界25%的石化燃料,33%的纸张,24%的铝,13%的肥料。一个中产阶级的孩子,在其一生中,要用掉12000个纸包装袋,要开70万英里的汽车,消耗2.8万加仑汽油。同一个人,一生中要用掉或穿掉250件衬衣,115双鞋,买12辆汽车,扔掉11万磅垃圾。这只是中产阶级家庭中一个人的平均消费。”这说明,当前全球环境的污染,气候的恶化主要是发达国家造成的。发达国家的这种过度消费和生活方式,可能再持续一代、二代、三代,但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地球上的资源要耗尽,世界文明会趋于毁灭。这绝不是可持续的发展。很多代表包括大会秘书长都认为,发达国家应该改变现有的生活方式,把减少浪费节省下来的钱,用以援助发展中国家解决贫困问题,而不用降低他们自身的生活水平。另一方面,发展中国家应该引以为戒,即使今后经济发展了,也不能沿袭这种生活和消费方式。
在不少发展中国家,生态环境也在恶化。由于贫困和缺乏科学技术,人们顾不得生态系统的平衡,不得不用可得到的资源来维持生存和换取必要的外汇。这就造成了水土流失、水资源短缺、干旱,甚至沙漠化。环境的恶化使他们更加贫困,他们很难摆脱这种恶性循环。这也绝不是可持续的发展。难道应该责怪、批评他们吗?他们过去都是殖民地国家,资源早就被掠夺了,生态系统也早被破坏了,贫穷、落后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和愿意的。而独立之后,他们继续受到经济侵略和不平等贸易的损害,使他们走不出恶性循环的圈套。会议认为,到2000年发达国家应该每年拿出国民生产总值的0.7%来支援发展中国家。然而,资金问题的谈判竟是如此的艰难。会上只有丹麦等少数国家按要求或略超过这一要求作了承诺,这和实际的需要还相差甚远。
许多代表强调,所有国家不分南北,不分大小,不分贫富,都同处在一个地球上,共享一个天空,大气不分国界,海水流遍全球。从长远看,他们都必须相依为命。今后要么共同生存,共同繁荣,要么共同毁灭。因此,国家之间、特别是南北国家之间必须建立一种“新的全球伙伴关系”。为了使当前带有全球性的不可持续发展,转变到可持续发展的轨道上来,也必须建立“新的全球伙伴关系”。这种伙伴关系不能以他国为壑,不能为了本国的富裕、繁荣而损害、剥夺它国。这种伙伴关系也不是富国对穷国的施舍。许多代表在会上阐述了各自对新的全球伙伴关系的理解。我国代表团团长宋健,从政治、经济、生态、环境等方面,表明了我国对建立新的全球伙伴关系的五条原则立场。尽管许多国家都承认,必须建立新的全球伙伴关系,然而各国对这种伙伴关系的理解并不相同,要实现新的全球伙伴关系更非易事。
人口问题是影响生态环境和制约经济发展的一个主要的因素。从开幕式起,许多大会发言从不同的角度论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,事实是,从1972年世界环境大会以来,全球人口增加了17亿,这相当于本世纪初全球人口的总数。而目前,地球上每天要新增25万人,一年增加9千多万人。全球目前的人口是54亿6千多万,据推算,到2000年将达63亿,到2050年可能达到100亿。许多代表在发言中指出,虽然当前全球环境的恶化,人口的增长还不是根本原因,但从长远看,支持人类生活的各种资源,总是有限的,人口必须要稳定下来,对发展中国家尤其如此。1972年以来全球新增的17亿人口中,有15亿是在发展中国家,而他们要支持这么快的人口增长,许多国家是很困难的。这更制约了他们的经济发展,甚至加重了他们的贫困,成为恶性循环中重要的因素之一。会上一致呼吁:要实现可持续的发展,就要提倡和实行计划生育,要控制人口的增长。
和这些呼声所不相协调的是梵蒂冈代表团的态度。他们虽然也承认人口问题的严重性,但强调要尊重“自然的基本规律”、“人的尊严”,甚至“上帝创造的自由”,而反对把“计划生育”写入有关文件。这种论调受到了许多代表在会上、会下和小报上的批驳。在一些最不发达国家中,人口增长很快,不少家庭子女很多,处于养不起、养不活的状态,这难道是尊重了“人的尊严”了吗?联合国人口基金会执行主任沙迪克女士在会上说,根据他们的调查,世界上绝大多数妇女愿意少要些子女,然而她们很多人不能自主。她说,世界上每年有50万妇女由于难产而死,更多的死于非科学流产。目前世界上至少还有3亿妇女绝对没避孕的知识、指导和服务。她强调如果当今世界不认认真真地对待人口增长和计划生育问题,世界人口最终将达到207亿。有些发言则强调,在文化科学素养越高的人群中,自觉要求避孕和计划生育的比率越高,这说明计划生育符合广大人民的意愿,现在不少是非不为也,乃不知也、不能也。这也说明,控制人口增长和实行计划生育需要有政府的干预,需要教育、指导、服务。十多年前,世界上还只有很少几个国家有人口政策。而现在,已有慢慢的变多的国家制定了或正在考虑制订人口政策。大会秘书长斯特朗说:“人口必须稳定下来,如果人类自己不加以控制,那么自然会来控制,但却是更加野蛮的控制。”
人口问题虽不是这次大会的主题,但在大会的发言中涉及很广,呼声很强,并受到了广泛的支持。许多发言还称赞了中国的人口政策和成效。大会比较一致地认为:现在应该是要把环境、经济发展、控制人口增长和消除贫困加以综合解决的时候了。
两天的首脑会议,除了一个小时的圆桌会议外,都是大会发言,原来报名的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共118人,结果有10名没到。到会的首脑几乎都要求作大会发言,都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,表明各自政府在环境与发展问题上的立场、观点、意见,以求得世界各国的理解。时间只有两天,100多位首脑都要发表讲话,只能限定发言时间。会议经过估算,每人限定发言7分种。实际总共有102位首脑在大会上发了言。
在主会场内,每个代表团只有4个座席。只有在本国首脑发言时,该代表团可以多得几张临时入场券,坐在旁听席上。因此,各国代表团多是轮流听会。实际上,大部分代表,包括一些主要代表也不得不在会场外或分会场上,从电视屏幕上观看实况转播。
总理的发言安排在第一天上午,是主会场上人最多、首脑最齐的时候,讲话效果比较好。总理阐述了我国在环境与发展问题上的五项原则立场。这就是:经济发展必须与环境保护相互协调;保护自然环境是全人类的共同任务,但是经济发达国家负有更大的责任;加强国际合作要以尊重国家主权为基础;保护自然环境和发展离不开世界的和平与稳定;处理环境问题应当兼顾各国的实际利益和世界的长远利益。不少发展中国家代表反映,总理的讲话代表了发展中国家的利益,讲了他们想要讲的话。还有的代表说,中国总理讲话虽无甚惊人之语,但中国在环境保护问题上是认真的、实干的。
古巴卡斯特罗主席的讲话成了这次新闻报道的热点。首脑会议的前两天,当地小报登出消息说,卡斯特罗是否与会迄今未获证实。据分析,由于他习惯于作长篇讲线小时,这次会议限定每人讲线分钟,他可能因此而不与会。会议当天列出发言次序,他被排在第15位,恰好在总理讲话之后,在总理讲话结束后,会议主席、巴西总统卡洛尔在宣布下一位发言人之前,特别多讲了几句话,说是由于发言者众多,请各位发言者务必遵守发言的时间限制,然后宣布卡斯特罗主席上台讲话。大家都认为,他加的几句话是说给卡斯特罗听的。卡斯特罗上台后,没有一点客套,开场白就开门见山地指出当前世界环境与发展问题的症结、原因,提出:“我们该偿还的是生态的债务,而不是外债”。最后他又尖锐地指出:“所谓的威胁已无了,冷战的借口也不复存在,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立即用这些资金来促进第三世界的发展,以避免地球生态的毁灭?”他的讲话用语精炼,言辞锋利,博得了全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。事实上他的讲线分钟,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,是所有首脑发言中时间最短,而获掌声最长的一个。
美国总统布什的发言十分引人注目。分会场挤满了人,等待观看大屏幕的实况转播。由于美国是世界上耗能最多,温室气体排放量最大的国家,而事先许多报纸又在抨击美国拒不签署生物多样性公约的态度。同时,新闻媒介又透露,美国代表团团长、环境署长赖利已秘密建议美国政府改变态度。走廊里人们在议论,说布什总统的发言可能会作戏剧性的表态。布什一上来就引用了一句中国成语:“人要哄地,地就哄人。”接着他主要历数了美国在斯德哥尔摩环境大会以来,在治理环境与经济发展上所取得的成就,说美国环境品质衡量准则和成就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。而关于生物多样性公约问题却一带而过。这当然使大家有些失望。代表们反映,布什总统主要是在捍卫美国自身的利益。布什本人在对记者发表谈话时,也毫不含糊地承认,他作为美国总统当然要维护美国的利益。
在卡斯特罗主席发言时,从电视屏幕上看到,布什总统用手托住下巴,一直盯住卡斯特罗,静心听他讲话,讲完之后,随着大家的掌声他也鼓了几下掌。据报道,有人告诉卡斯特罗,布什为他讲话鼓了掌。他说:“这是一种可贵的姿态”。当布什讲完话后,卡斯特罗也鼓了掌。记者和代表们对这些微小的举动都很敏感。美国制裁古巴已达三十年,两国长期对立和相互指责,难怪这些小小的动作引起人们的关注。人们在议论,这是否是一种缓和的迹象呢?或许更多的只是政治家的风度和礼貌。无论如何,这比起过去是一个进步。有人说,我们宁愿看到他们彼此冷静地听取对方讲话,并相互鼓掌,而不愿意看到他们相互的指责和对骂。
日本首相宫泽喜一早就报名发言,并列入了发言名单。但由于当时国会正在讨论向国外派兵法案及对内阁的信任案,宫泽不能离开。日本代表团提出了两个补救办法:一是把宫泽讲话的录音拿到会场上来放;一是宫泽在日本向大会发表实时讲话,通过卫星通讯直接出现在会场的电视屏幕上。但两种方法都为联合国秘书长加利所拒绝。他认为这样重要的会议,特别是首脑会议不能开此先例。日本一种原因是个能耗很大、污染较重的国家;另一方面,日本的能效很高,又是一个环保产业很发达的国家。这次日本派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出席大会,代表们都想看看日本在全球的环境与发展问题上究竟有何新的姿态?准备做何贡献?宫泽首相未能出席和讲话,使日本在首脑会议上无声无息,不仅代表们失望,更使日本代表团感到莫大的遗憾。
首脑圆桌会议只开了近一个小时,除会议主席和秘书长外,只有各地区的代表作简短发言,如巴基斯坦代表亚洲各国首脑在会上的发言。圆桌会议的桌子实际并不圆,像多边形,但无棱角,直径约20多米,是一个特制的桌子,能使近百位(有的已离开)元首和首脑围坐在一起,齐聚一堂。这本身就是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。这是大会秘书长斯特朗感到特别得意和自豪的安排。
最后半天,会场上已经稀稀拉拉。尽管首脑们的发言照常进行,但场内的代表陆续离开。在主会场外记者里三层外三层被阻拦在那里,耐心地等待着会议消息,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8点钟才散。总共只有两天的会,要是首脑们都能坐下来听完其他首脑的发言,这肯定更有助于各国之间相互了解。然而,首脑们毕竟是太忙了,有的首脑,如法国总统密特朗总共只在里约停留500分钟,当然不可能参加完两天的会。更多的首脑,则要抽出时间去进行双边和多边活动。这里的时间和机会对他们同样是宝贵的。总之,两天的首脑会议显得太短促而紧张了,有不少首脑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彼此寒暄一下或打个招呼。